“前辈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喊过我的名字呢。”
回想起来，似乎每一次话题的开头，都是少女的一声前辈。
顾依沫还从来没有叫过少女的名字。
“和秋水直播的时候前辈不也秋水秋水的喊的挺开心的嘛。”
“这不一样——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？”
“就，就是不一样嘛……”
一时间，顾以沫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，只能用这样的话语敷衍着少女。
“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叫我前辈呢。”顾依沫同样伸出手戳了戳零零零的脸颊。
——十分柔软，又带着一丝自己所没有的热度。
“之前被你敷衍过去了，反正现在你跑不掉了，还不快点乖乖就范。”
“……”
“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呢，倒不如说我也吓了一跳。”
“什么跟什么啊，驴唇不对马嘴的。”
“没——什——么——”
零零零又有了一点小脾气，将脸侧过去了一点，她情绪的变化总之这样起起伏伏没法掌握。
“总之都是前辈的错，前辈太狡猾了，所以我选择不说了。”
“怎么就是我的错了—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。”
“既然前辈记不得了，那就请前辈慢慢想吧!”
零零零转过身去，用脑后的马尾对着顾依沫。
“阿零要睡觉了，前辈不要打扰我了！”
“明明是你先打扰我的好吧！”
“哼！”
零零零看上去是不想再说话了，虽然看上去只是开玩笑般的小脾气，但是却让顾依沫不得不在意了起来。
自己有在哪里见过她吗？
还没等顾依沫想明白缘由，身旁的小家伙便开始传来平稳的呼吸，甚至带着一丝轻轻的磨牙声。
怎么还磨牙的——不对，怎么睡着了？
“……喂？”
顾依沫尝试着叫了两声，不过身旁的少女已再无回应。
“算了——睡吧。”
索性，顾依沫也重新平躺下来，身旁的少女传来了丝丝缕缕的热量，让顾依沫下意识的朝她贴过去了一些。
原本就还没完全养好虚弱的身子，再加上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游戏，虚弱的神经放松了下来，泵动的心跳逐渐转为舒缓。
世界都安静了下来。
零零零做了一个梦。
她从医院的病床上坐了起来。
她的胸口贴着磁片。
无数的电线缠绕着她的身体。
鼻腔和咽喉被透明的管子所贯通。
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。
她没有办法呼吸。
这是梦。
零零零——林玲灵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。
她很清楚，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再沉睡在这样的房间中了。
一切的一切，都是那样熟悉，却全都已成为了过去式。
如今再度梦到这里，大概是因为前辈正睡在自己的旁边，有些触景生情吧。
林玲灵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。
林玲灵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，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凌乱扯了个一干二净。
一点都不痛。
即使手臂上留下了无数黑漆漆的针眼孔洞，也并没有想象中漫溢的漆黑污血。
毕竟是梦里。
不过在游戏里做清醒梦，就像是盗梦空间一样的体验还挺新奇的。
熟练的从床沿越下，林玲灵将床头摆放的鲜花整理整齐。
这是前辈分给她的。
自己的家里可买不起什么像样的花束
前辈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帮助自己。
明明跟自己一样大——嗯，生日好像是前辈比自己大几天来着？不管了，总之，前辈帮助自己的地方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能给予的了。
不过这并不是自己叫她前辈的原因。
“差不多该走了。”
虽然是第一次在游戏里做梦，不过说道这个梦，她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。
既视感牵动着她的步伐。
在弯弯绕绕的医院里不断行走着，在无数迷乱的道路组成的空间中不断穿梭着，林玲灵对这里显得十分轻车熟路。
兴许过了数个小时，又或许仅仅是几秒钟，林玲灵到达了迷宫的尽头。
这是一片由交叠在一起的树根构成的密室。
琥珀般的透明隔窗将内外完全隔绝而开。
林玲灵注视着密室内的身影。
她的胸口规律的起伏着，贫瘠的身躯躺在有金属与钢铁构筑而成的圆环中，高分贝的嘈杂噪音透过橱窗不断侵扰着林玲灵的身心。
“前辈——”
少女用力捶打着脆弱的玻璃，可是那柔韧的树脂就仿佛海绵一般，在顷刻的波纹之后恢复了原样。
明明是她将她从深渊之中救起，是她给予了她第一缕光明，第一缕希望，自己却没办法帮上任何忙。
甚至，她已经遗忘了她。
每一次，每一次都是这样，她站在密室之外，看着前辈的身体变得干枯，变得腐朽，化为了片片骨碎，覆盖在石台之上。
先是嘴唇，然后是胸腔，腹部那些柔软的皮肤，再然后是这具身体中的一切温柔。
她就只能看着，看着。
她不甘心。
为什么。
为什么偏偏是前辈要受到这样的责罚。
为什么老天爷会天妒英才。
为什么，为什么自己没办法替前辈分担哪怕一丝一毫。
穿着混白色外皮的怪物走了过来。
他们言语着什么，在庆祝，在狂欢，手中捧着自己大脑的一部分诡异的畸变。
但是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
她没能找到前辈。
也永远找不到前辈了。
这是前辈用自己的生，换回了她的死。
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人生。
前辈却将其赋予了她。
可惜时间无法倒退。
白色的长袍来了又来，走了又走。
但却始终不见那道靓丽的身影。
前辈没能来看望哪怕一眼。
是自己的消息没有传达到？又或是前辈的病情发生了恶化。
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后者。
如果可以的话，林玲灵真想扑入那封闭的密室中，将前辈娇小的身体拖拽出来。
前辈就仿佛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黑莲——她不应受到这种对待。
这群人根本就不理解前辈的心愿。
她谋划着，准备着。
可当她再次来到前辈的房间。
这里早已人去楼空。
主治医师告诉了她事情的缘由。
前辈，忘记了自己的父母，忘记了自己的人生，也忘记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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